即使满天星光不为我亮
石磊作品
2011.04.16 - 05.18

□ 从一个地平线到另一个地平线

胡勒

从沈阳到天津,再从天津到重庆,石磊说自己一直都很幸运,“因为我总能遇到一些人,他们不断通过各种方式来坚定我对艺术的情怀。”对石磊来讲,情怀是份很重要的艺术素养,“它让艺术本能地进入到我骨髓里面,怎么抛也抛不掉。换句话说,因为这个东西日子过得好,我认了;如果过得不好,我也认了。”然而这条“情怀大道”却并非一马平川,在经历了天美的混乱状态和两年复习考试的磨难期后,石磊神奇地在公园的摩天轮那里找到了心灵暂时的慰藉,同时也完成了从关注公共性到个人内心的艺术转向。石磊说:“就好像久病了一场,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

对话:胡勒=胡
             石磊=石  
         

父亲的情怀

胡:最早是跟着你爸爸开始学画的?
石:对,他是一所高中的美术老师。我记得还是特别小的时候,他就让我临摹徐悲鸿的素描。等长大一点后,又临过萨金特、贝斯特洛夫的肖像和莫奈的风景。每天都临,如果临不好或者哪里不对,也要硬着头皮往下临。其实就是按照他的那种美学方式或者偏好来给我辅导,当然对我来说,这个过程有乐趣也有苦趣。

胡:那现在回头去看,你觉得他对你艺术道路最大的影响在哪些方面?
石:首先是培养了一个扎实的基本功,这样以后考美院就比较容易。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他在帮我完成艺术的启蒙后,给了我一份在艺术道路上执着向前的情怀。这很重要,就好像艺术已经本能地进入到我骨髓里面一样,怎么抛也抛不掉它。换句话说,因为这个东西日子过得好,我认了;如果过得不好,我也认了。这份情怀就是我父亲烙在我身上的。

胡:后来上高中读的是美术班吗?
石:是一所普通的私立高中。学校纪律不是很好,也不像其他高中那样强调学习和应试,但学生都很有个性,所以像我这样一个学艺术的在那种环境里也不显得非常特殊。

胡:之后考天津美院是你的意思吗?
石:当时其实没有很明确的目标,就觉得只要能上油画系就成,然后刚好天美的分数还可以,所以就去了天津。天美在三年级之前都是基础部,学习造型、材料等一些基础的课程。到三年级之后,我被分到了一工作室,当时有于小冬、马元、姜中立,管勇这些老师。相对来说,我受管勇的影响更大一些。我可以这样讲,就是不论小时候父亲对我的教育,还是在天津美院一二年级学习的造型课程,都是培养你成为画家。而管勇告诉我,你要首先是一个思想者或者知识分子,然后再考虑用绘画的方式去表达,所以公共知识分子才是第一位的。这就给了我很大的震撼,等于说动摇了我以前整个的思维方式。

画家与知识分子

胡:那以现在的标准来看,你觉得画家和知识分子这两种身份之间的分野大吗?
石:其实是很模糊的。比如一提到何多苓的画,我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那种美学的、诗意的境界,但你能说其中没有思想吗?所以我们很难用简单的语言去界定哪些是绘画性的,哪些是思想性的。我现在的想法是,不管洞察力也好,或者逻辑能力、理性精神也罢,最终都要融入一种灵光一闪的艺术直觉中去。这是更为本质的。

胡:在天美的《改装》系列其实已经受到管勇的影响了?
石:对。你现在看我的《改装》可能会觉得挺滑稽的,是一些生搬硬套的东西,但对我来讲,他的确激发了我艺术思考中以前没有的一面。但那又是一个非常混乱的时期,就是那种旧有的、带有美学偏见的,或者美学惰性的状态被震动了,但是新的东西又没有建立起来。如果文本、观念在先了,那绘画还有什么意思?是不是做图片也可以呢?而且我对经典美学的情结怎么释放?我无论如何也是个画家啊,这该怎么办呢?当时没有办法,但还得继续画,所以就表现得很混乱。

胡:除了管勇,还有哪些老师对你影响比较大?
石:忻东旺。如果说管勇对我的影响是思想层面的,那么忻东旺老师就是作为一个绘画名家在我面前,从一块白布画成一张特别好的肖像画,那种从无到有的现场感和感染力,是任何翻画册或听人讲课所永远替代不了的。还有一位是于小冬老师。他每年都要去西藏采风、体验生活,当时我去他的画室,那么长的草图却画得特别细,而且具体到位,这种严谨虔诚的工作方式对我的影响很大。

积极的宿命论

胡:之后为什么会想到去川美读研究生呢?
石:其实2006年我从天美毕业的时候还是个学生状态,也没有意识到艺术市场会怎样怎样,就觉得应该继续读书,接着把画画下去。如果工作了,那可能性就太少了,有点不甘心。然后就从天津回到沈阳,租了个小房间,孤军奋战。我外语不太好,所以考了两年,但怎么说呢,学外语的过程还是挺磨练意志力的,而对画画来讲,意志力又是个非常重要的素质。

胡:那你现在回想起来,花那么长时间和精力去考试,然后读个研究生,你觉得值得吗?
石:太值得了。在我复习考试那段时间,每天都能看到沈阳南湖公园里的摩天轮,然后觉得那种意象可能对应着某种东西,比如命运感,或者命运之轮吧,然后就产生了《摩天轮》这个系列。

胡:命运感是不是比较有悲观色彩的一个东西?
石:也可以理解成积极的宿命论,就是我必须要经历一些事情,经历过就觉得很好,一点也不会后悔。

胡:《摩天轮》系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石:2008年初。我是08年秋入学的,在这期间一直都在画这个系列。所以在入学前我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目标,而且之前因思考艺术问题而产生的那种混乱状态也已经沉淀下来了。这样说吧,复习考试的那段经历给我提供了一种素材,让我必须去画它,必须去表达它,这就自然而然地解决了之前的那种混乱。

胡:在进入川美后还思考过知识分子和画家的关系这个问题吗?
石:一直在想,但是一直在路上。俞敏洪有个说法,生命就像一条接着一条的地平线,你走过地平线还是地平线,做艺术也是如此。

胡:在进入川美之前你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目标,那川美对你的艺术创作还有影响吗?
石:相比较来说,天美更注重对学生写实基本功的训练,而且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教学大纲,比如一年级做什么,二年级做什么等等,而川美更自由些,比较强调现场感和创造力的培养,离当代艺术也更近。而且川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油画系的年展,所有老师进行投票,选出好的作品参加展览。所以从天美到川美,我实际上面临着一个接受新系统的问题。对我来讲,就只能一点一点的进行吸收和调整,调整的结果就是2009年下半年开始创作的《赤子系列》。如果我待在天美,我相信这个系列无论如何是画不出来的。当时的情况是,我正好担任一些教学任务,给四年级的学生讲授超现实主义的课程,就觉得不能误人子弟,一定要认真研究,然后画了这个系列。当然在创作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些画肯定是一个中间的、过渡性的东西,我的思路肯定还会发生变化,所以从2010年起,我就开始了迷彩服和落叶系列的创作,介于现实和超现实之间。除此之外,我的研究生导师陈树中先生也给了我很大的影响。我记得2008年我在画《2009之春——重庆电厂纪实》的时候很疯狂,连续画了三个月,每天画8个小时,就觉得很了不起了。到川美后,我发现陈老师比我“疯狂”的工作时间还要长,而且持续,就很惭愧。这种专业的工作状态对我来讲,是个榜样,同时也增加和坚定了我对艺术创作的情怀。

含蓄而微妙

胡:整理一下你这些年来的创作思路吧。
石:首先我觉得情怀真的很重要。这个“情怀”并不单单是对艺术家的要求,更重要的还是对人的要求。当我们在经历过很多苦痛磨难后,还能保留和坚持这份情怀,那这个事情就值得我去做一辈子。复习考试的那段经历,磨练了我的意志力,同时也让很多问题自然而然地得到解决。比如,2006年我在画“改装系列”的时候非常忐忑,别人问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自己就处在混乱的状态。等到“摩天轮系列”开始的时候,我暂时不去考虑所谓公共性的问题,转而审视和考察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一个重大的转变。而当时那些对于公共性的思考更可能是拓宽自己想象力、创造力和洞察力的一种训练,于内在发挥作用。就绘画本身来说,他们是合一而不是矛盾的。到“赤子系列”的时候,我把照片完全丢开,打开了想象力的大门。那个图式本身可能有点重复,但对我来讲,它是一种新的激活。然后到“木叶萧萧下”这个系列的时候,我用自己的想象力把以前的生命经验全部调动起来,比如北方的杨树、黄桷坪的落叶、迷彩服、弹吉他的小孩、本溪的大山等,然后再现到画布上,等于说激活了一个无形的世界。从现实世界流动到无形世界,再流动到画布,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所以我很注重对现实的体会,不论是看得见的也好,直觉的也罢,都会试着体会到其中很含蓄、微妙的东西,这样在画布上表现出来的时候也才同样能含蓄而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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