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宏
前不久在网上看到徐冰院长的一篇文章《社会为什么要让你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艺术家》,里面有一句话:“中国当代艺术真正在语言上有贡献的艺术家非常之少。但为什么中国艺术家又获得这么多的国际关注?他们看中国的当代艺术很有意思,是因为这些艺术中反映出大量中国的现实信息,但是要清楚这不是艺术……事实上别人对你的关注并不是由于你在艺术语言上对人类的当代艺术有所贡献,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想起以前曾经读到过栗宪庭先生的一篇文章《重要的不是艺术》里面也有一段话:“因为科学、经济的落后,使他们愈加走进沙龙;哲学的贫困,使他们不得不去冒充哲学家;思想的无力,使艺术作品不得不承担它负担不起的思想重任,这正是当代中国艺术的骄傲,然而这也正是当代中国艺术的可悲”。从这两位艺术界重要人物的叙述中可以看到对艺术的界定:艺术是艺术语言的创造,没有创造艺术语言的“艺术”不是艺术。徐冰院长所说的这种注重语言的“艺术”和栗宪庭先生所说的这种更不怎么注重语言而更注重现实的“不是艺术的艺术”之间的争论为什么在当下中国艺术界如此纠结?这种纠结是否会愈演愈烈并最终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两大阵营?是艺术重要还是现实重要?
记得小时候学校发的画画课本叫《美术》,长大后这个叫法很少听到了,听得多的是“艺术”。那时想是不是美的叫美术,“不美的美术”叫“艺术”?那个时候看的艺术杂志是《中国油画》,最崇拜的画家是陈逸飞,梦想着将来自己也可以画着漂亮的画,卖着高高的价,过着体面的生活。最高理想就是考上中央美院再当个教授,可以天天画美女又不为生计发愁。现在看来当时这种想法很不靠谱,但当时从考学、参军直到工作,自己仍固执地认为人家画二十年就可以做到事,自己用五十年也能做到。事实说明什么教育都不如社会给予的教育那么真实,理想中的那种生活和我毫无关系。虽然生计不成问题,但生活是如此绝望,别说画美女了,就是想要活真实一点都非常困难。
后来对当代艺术有了一些了解,画了一些画,还卖了些钱,但我始终不敢肯定我做的东西是“艺术”,“艺术”对我来说也始终是个困惑。今年初我在宋庄附近的疃里租了一套公寓,主要目的就是想来北京看看自己能不能解决“语言”问题。我看了一些展览和博览会,看了好些很好的艺术作品,看后我甚为气馁,我觉得自己可能根本也解决不了这一问题也做不了这种作品,更糟糕的是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让自己变得麻木起来。我回家休息了两个多月感到:我在这生长,工作,这才是我的生活,我可能成不了那种艺术家,但也很正常,我能成那种艺术家倒不正常了,从客观上来说我只能做和自己感受有关的东西,不是想“艺术”就“艺术”得了,主观上来说也不愿去做和自己感受无关的“艺术”。这时我想到做一个成为艺术家概率的排列组合试验,试验对象假定是一个“有艺术天赋”的人。
组合一:他出生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他学习艺术的环境是最好的,考上美院概率最高,成为艺术家的概率最高。
组合二:出生在中等城市普通家庭,学习艺术环境不错,考上美院概率中等,还有机会读师范大学艺术系之类,成为艺术家概率中等。
组合三:出生在小城市,学习艺术环境差,考上美院概率不大,可以上师范学院,成为艺术家概率小。
组合四:出生在农村家境贫寒,几乎没有学习艺术的机会,上美院概率很小,能上师范学院美术教育系就不错了,成为艺术家概率非常非常小。
以上四种组合当然还可以细分出多个组合,各种可能性都存在,但机率大概也就如此。
其实对任何人而言艺术本身都不是最终目的,自我发展才是人的最终目的,艺术不过是具有“艺术创造能力“的人群出于自我发展和维护或改变现实的一种诉求方式。由于艺术具有低实用性和高成本的特性,作为一种精神产品无疑是作为奢侈品而存在,因此也决定了艺术具有“精英”性,即创造和消费艺术品的人具有“精英”性。另一方面,艺术才能和其它才能一样是一种生活技能,当主观拥有的技能得到客观现实的需要并得到发挥时,作为一个个体或阶层来说无疑是幸福和幸运的。但现实总是不那么理想,当主观拥有的技能不能在现实中得到发挥时,这种技能发展的障碍便成为一种生存和发展的障碍,这种障碍往往不是某一个人的障碍而是映射出一个阶层的生存和发展障碍,如果“艺术”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那么他们的首要问题就不再是“艺术”而是如何面对客观现实。只要现实不改变,这种改变现实的诉求便存在,而且这种诉求也不一定是以“艺术”的方式呈现。在某个特定环境下,对那些有条件做艺术或欣赏艺术的人来说,艺术是件有意义或者有意思的事。但对其它的某些人来说,艺术根本就不重要,天分和理想甚至会成为一种负担,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命运。